对于谢子渊的疑惑，慕少衍无法回答。或者说，不知该如何作答。

白衣的冥灵女子对于他的敌意从不曾掩饰，可他却不知这种敌意从何而起。如果说她就是千语，那么她恨他怨他都是理所应当。然而她说，她名夙语。

即便姓名里有一个字相同，她终究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小语。

他熟悉的小语，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即便化作荒魂，也不会有那样阴冷的气息和无法消除的戾气——那是需要极大的杀戮和怨恨才能造就的狠戾魂灵。他虽一度怀疑她就是千语，却也不愿相信她会变成那般模样。

所以，她说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相信了。

所以，问他为什么她会恨他，他也确实不知。

“该不会是你对人家始乱终弃了，所以人家才……”谢子渊的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就在慕少衍皱眉看过来的眼神注视下自动噤声。他干笑两声，道：“开个玩笑而已，少衍你不要那么认真嘛。谁不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弟妹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女人了。”

“……”慕少衍眉头皱得更深了，“子渊，莫要胡说，我和小语尚未……”

“成亲”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谢子渊摇手打断：“我知道，你们还未成亲嘛！你已经强调过不止一次了。真不知你为什么非得在这上面如此较真。反正等你找到她的时候，你们不就会成亲了吗？”

慕少衍闻言却沉默起来。良久之后才沉声道：“她死了。”

“什……”谢子渊还待长篇大论开导于他，乍听这话，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猛然扭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小语死了。”慕少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一向自认巧舌如簧的谢子渊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干巴巴道：“可你不是……不是……”

“是啊。”慕少衍轻垂下眼眸，将眼中的情绪掩在了看不见的阴影里，“七年来，我一直以为她还活着，也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给自己一个希望。可是，直到前一阵子遇到阿离，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那方才那位……”谢子渊指指身后，“女鬼”这个字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她果然是……”虽然之前慕少衍已经说了不是，可是那一人一鬼的态度委实有些诡异古怪，让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那位他听说过许多次却从未曾谋过面的“准弟妹”。

“不是。”这一次，慕少衍还是一样的回答。

“诶？”谢子渊一愣，“那你说的小语……”小语的话，方才那位，不是说她叫夙语吗？夙语，小语，不是同一个人吗？

“她叫千语。”看出对方心中所想，慕少衍如是说道，算是解释。

多年前谢子渊就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也知道他一直在找她，但因为双方都不曾刻意问起说起，竟是从未谈及千语的全名。是以谢子渊只知道他要找的人唤作“小语”，有此误会亦在情理之中。

“千语？千……”谢子渊忽然反应过来，“那他和阿离小美人儿是……”

慕少衍道：“阿离是小语的亲妹妹。”

谢子渊好一会儿才合上张开的嘴，讷讷道：“难怪你会说小美人儿是你妹妹。不过，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慕少衍低低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谢子渊没有错漏他眼底深深的悲伤。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而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道：“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嗯。”慕少衍目光在牢房四处转了一圈，才慢慢开口道：“方才我见她来去自如，或许这结界并不如表面看的那么牢固。”她，指的自然是离去不久的那位夙语。

“是啊，身为冥灵尚能来去自如，可见这里一定有某个地方极为薄弱。”谢子渊道，“只要找到那个地方，我们就能够出去了吧。”说着眉宇间却露出几分颓丧，口中恨恨道：“只可惜你我灵力还未恢复，不然……”

“任何药物抑或法术，都有其时限。我们在此已经待了有一些时间，想来体内的药力也所剩无几了。”慕少衍淡淡说道，丝毫不见焦躁之色。

经他一说，谢子渊顿时想起：“我记得少衍你身上不是时常携有药物么，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快速恢复法术的药？”

“有是有，”慕少衍说着顿了顿，“不过……”

“不过？”

“以药物虽能短时间内迅速提升灵力，却于身体大有害处。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用它。”慕少衍道。

“……”谢子渊一阵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虑这些？”

慕少衍并不赞同他的说法：“无论何时，借助于药物总是不好的。”

“你不觉得你的坚持很没有意义吗？”谢子渊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眼下这样的境地，不正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