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红色的彼岸花一路延伸，摇曳的花枝铺画出一条通往花海深处的路。

千离怔怔地看着那一片流曳的红色，眼底浮动起跳跃的光。素白的衣摆轻柔划过层叠的花海，带起逸散开的红色光晕，星星点点如流萤飞舞，绕着她飞过一圈后径自飘向前方，明灭浮沉间，汇聚成一道悠长的影。

青衣泠泠，遗世独立。

那一身的气度风华，千离再熟悉不过。除了自家师父，再不作第二人想。

“师父……”千离睁大了双眼，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那个风华无俦的背影，不敢相信此时此地竟能忽然见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师父这是来寻她了么？她心中忍不住一阵窃喜，快步向前就要扑向那个身影，却在几步之后生生停住了步子。

青衣男子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淡淡的目光看向对面，但看的却并不是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千离的视线落在青衣男子身前的小女孩身上，虽只是个背影，但却令她猛地一震！——只因那背影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十岁时的她。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竟会看到过去的自己？

“你既已入我门下，自当恪守门规，将本门术法传承下去。自今日起，为师便开始传授你法术。至于学得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青衣男子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千离恍然记起，这正是当年自己被师父要求拜师后第二日师父对自己说过的话。

“是，”小孩儿怯怯看他一眼，小声唤道，“……师父。”

青衣男子神色不变，微微垂了眼眸看着眼前个头小小的孩子，眼底仿佛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带着些让人无法看透的复杂，转瞬即逝。

“师父……”千离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想要靠近一些，但眼前的场景却突然一变，那个身影依旧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青衣被风吹动，仿若随时会随风归去一般。

“师父师父！”软糯的童音带着一点雀跃响起，穿着浅蓝色短裙装的小小少女自不远处奔来，待到快要接近青衣男子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刹住脚步，虽缓了身形，但仍因着惯性，一头扎进了闻声转过身来的青衣男子怀中。

“……”青衣男子弯下腰将小孩扶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怎地这般冒失。”

“是，阿离记下了，下次不会了。”小孩微微红着脸，不知道是跑的过急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但就是不肯看下青衣男子。

比起初见时的瘦小怯懦，小孩看上去活泼了不少，脸变得圆润了，眉眼也悄悄长开了些，看上去红润而健康，就连身体都拔高了不少。

“这般急急忙忙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青衣男子淡淡问道。

“啊，”小孩闻言顿时摆正了姿势，抬起头用那双黑葡萄般清澈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师父，昨天你教我的法术我已经全部都学会了！”

看到小孩一脸求夸奖的表情，青衣男子怔忡了一瞬，而后才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嗯，不错。”

虽然只是再简短不过的三个字，但是小孩已经很开心了，在他话音未落时，便已眉开眼笑起来。

“那师父，阿离把学会的法术都练一遍给师父看好不好？”

“好。”

……

又一次看到记忆中熟悉的一幕，千离不禁有些恍惚，越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得这情景，那是她随师父上青梧山大约一年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她已逐渐从姐姐的死亡阴影中走出，变回曾经的活泼开朗，所以即便整天面对青衣男子那张木无表情的脸，她也没有被那拒人千里的清冷模样吓退，反而在日渐的相处中，察觉出了他掩盖在淡漠之下的温柔。

如此说来，自刚刚起，她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记忆了？可是记忆为何会如此呈现于自己眼前？莫非，自己果然是身处梦境之中么？

然而不等千离想明白，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是在室内，孩童小小的手握着一只毛笔，神色认真地在宣纸上写着字，连脸颊上被沾到手上的墨不小心蹭到也没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