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艺正蹲在花店后门整理新到的厄瓜多尔玫瑰,手指轻轻拨开那些深红的花瓣时,一滴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这让他想起上周在林晚亭的摄影店里,那个莫名其妙打翻的玻璃杯——水也是这样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而她只是笑着说:"Ay, qué torpe(哎呀,真笨拙)",带着那种刻意做作的拉美腔调。
"这玫瑰刺真多。"沈艺嘟囔着,拇指被扎出了血珠。
"因为你心不在焉。"苏晴的声音从柜台后飘来,她正在记账本上写写画画,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从早上开始你已经弄断了三支花茎,打翻了一个花瓶,还把顾客订的百合写成了郁金香。"
苏婷趴在窗台上,咬着吸管发出令人烦躁的滋滋声:"姐,你说那个林晚亭,整天穿着牛仔裤格子衫,戴着那副装模作样的变色镜,走路扭得跟T台模特似的,到底哪儿拉美了?她连西班牙海鲜饭里该放什么都不知道。"
沈艺的手指在花瓣上顿了一下。
"昨天她跟那个来取照片的客人说"Hola"的时候,"苏婷转过身,吸管还叼在嘴里,"发音像是被门夹了尾巴的猫。我高中选修的西语都比她标准。"
苏晴头也不抬:"可能人家是在别的拉美国家学的呢。"
"得了吧,"苏婷翻了个白眼,"前天我问她"Paella里放不放chorizo",她居然说放——巴塞罗那人听到能气得把锅铲扔她脸上。"
沈艺突然站了起来,玫瑰刺扎进拇指的伤口又渗出一滴血。他把手指含进嘴里,尝到铁锈的味道。
"怎么了?"苏晴终于抬起头。
"没什么,"沈艺说,"就是突然想起来,林晚意也说过她在巴塞罗那留学。"
花店里一下子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苏婷的吸管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柜台底下。
"......巧合?"苏晴慢慢合上账本。
沈艺摇头:"林晚意根本不会西班牙语。她护照上的西班牙入境章是P的,就为了在那些艺术沙龙上装"海归名媛"。"他顿了顿,"有一次她跟一个马德里来的画廊老板聊天,把"Gracias"说成了"Gracia",对方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活章鱼。"
苏婷瞪大眼睛:"所以林晚亭也在装?"
"或者,"沈艺轻声说,"她根本不知道林晚意装过这个。"
门铃突然响了。三个人齐刷刷转头,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林晚亭站在门口,今天的变色镜是琥珀色的,衬得她皮肤像是被地中海的太阳晒过。她晃着一串钥匙:"打扰啦,我店里的咖啡机坏了,能借杯热水吗?"
苏婷脱口而出:"?Cómo se dice "咖啡机" en espa?ol?"
林晚亭的钥匙串停在了半空。沈艺看见她后颈的汗毛立了起来,像只炸毛的猫。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腔调:"Cafetera, cari?o."